蘇州湖筆廠出品的“選毫圓健”及原蘇州湖筆廠信箋
本報見習記者 劉爭
近日,日本真子公主宣布結婚,并正式脫離皇室。日本宮內(nèi)廳長官西村泰彥將此事登記在“日本皇族戶口本”皇統(tǒng)譜上的照片上傳至網(wǎng)絡,不少細心的網(wǎng)友發(fā)現(xiàn),西村泰彥所使用的毛筆筆桿上竟清楚地刻有“選毫圓健蘇州湖筆廠”的字樣。
“蘇州湖筆廠”在海內(nèi)外意外走紅,有關蘇州湖筆的消息也引發(fā)廣泛關注。據(jù)了解,湖筆原產(chǎn)湖州,故名湖筆??谷諔?zhàn)爭全面爆發(fā)后,大批湖州筆工逃亡并落戶蘇州,從而形成“蘇州湖筆”業(yè)。1958年,蘇州湖筆廠成立。如今,這些筆工都上了年紀,但薪盡火傳,制作湖筆的手藝和匠心,已然在蘇州生根發(fā)芽。
原蘇州湖筆廠經(jīng)營部
“風中的花”
梁尚如:重聚民間“老廠人”
梁尚如,今年66歲,是原蘇州湖筆廠的筆工。筆廠改制后,他在“老筆廠”經(jīng)營部的基礎上,創(chuàng)辦了私營蘇州湖筆廠。據(jù)他介紹,廠里每年生產(chǎn)的蘇州湖筆,不少遠銷海外,西村泰彥所使用的“選毫圓健”便是其中之一。
梁尚如師傅
中日建交以來,原蘇州湖筆廠出品的“無上妙品”“白鶴展翼”等名筆深受日本書畫界喜愛。1973年廖承志訪日、1979年鄧穎超訪日,蘇州湖筆均被選為禮品贈送日本友人。梁尚如說,“老筆廠”最輝煌的時候有約500名員工,其中不乏一些手藝精湛的老師傅,“當時的副廠長虞宏海,是著名的制筆大師,手藝精湛,為蘇州湖筆的產(chǎn)品創(chuàng)新做出很大的貢獻。同時,虞宏海更善品鑒,中國不少名筆是他當評委選出來的。如今,虞老先生已經(jīng)過世,‘老筆廠’還健在的筆工,不少也銷聲匿跡啦。”
“老筆廠”的制筆車間,現(xiàn)已成了一家餐館。“我們把二十幾位筆工聚在一起,大家在自己家里制作原蘇州湖筆廠的部分產(chǎn)品,然后在‘老筆廠’經(jīng)營部的門面房銷售。幾十年來,周圍不少門面房都重新裝修了,但這里的整體布局卻沒變,因為大家想要留住一份記憶。”說話間,梁尚如從抽屜中取出一張信箋。除了抬頭印有“蘇州湖筆廠”字樣外,信箋上并沒有別的字,但梁尚如注視它的神情,仿佛是看到了紙上有萬語千言。
“到了該退休的年紀,眼睛又不好,我已經(jīng)很久沒制筆了……”梁尚如說,當年聚在一起的筆工,成就了在蘇州發(fā)芽的“湖上生花筆”。
四季輪轉,如今風中的花瓣,將要被吹散了,但“落紅不是無情物,化作春泥更護花”。
“春天的泥”
沈文琴:傳授制筆好手藝
沈文琴,85歲,祖籍湖州善璉,13歲到蘇州跟一位姓楊的老筆工學制筆。1956年加入蘇州湖筆社,后蘇州湖筆社改為蘇州湖筆廠,沈文琴成為廠里的第一批員工。如今老人年紀大了,一些話說不清了,不少事也記不起了。但當后輩向她請教蘇州湖筆的制作技術時,她總能娓娓道來,講完之后,還不忘叮囑幾遍“質(zhì)量要好,東西一定要好。”
湖筆制作的工序,大致可分為“水活”和“干活”。所謂“水活”,即“水盆工序”。原本的毛料,經(jīng)過這道工序之后,會被制作成半成品的筆頭。千年來,湖筆工藝的傳統(tǒng)是“女做水盆,男做擇筆”,蘇州湖筆也不例外。冬天的水盆常常結冰,長期泡在冷水里,雙手會長凍瘡;夏天,手指有時會被泡爛。從入行到退休,沈文琴的手在水盆里泡了約50個冬夏。
沈文琴的丈夫俞振漢,也是“老筆廠”的筆工。大約在2000年,為了讓手藝傳承下去,夫妻倆在平江路鈕家巷開了一家“沈氏筆莊”。從那時起,沈文琴便開始教授兒媳李芳蘇州湖筆的“水盆工序”。
一晃20年,如今沈文琴已經(jīng)梳不動毛料了,坐在水盆前面的筆工,換成了李芳。記者走進沈氏筆莊時,她正在為毛料“收鋒”,神情專注,仿佛整個屋子里只有一人、一盆、一把牛骨梳和一撮毛料而已。“一開始是她做,我看;后來她年紀大了,換成我做,她看。如今她走不動了,我有問題依然要請教她。”對于李芳而言,自己制筆水平的提高,離不開婆婆的耐心指導。“沈氏筆莊”之名,就是為了紀念沈文琴。
“傳承的火”
俞安民:“薪盡火傳 弦歌不輟”
1963年,蘇州湖筆廠出品新筆,俞振漢寫信給當時的文聯(lián)主席郭沫若,請他試筆。同年,郭沫若為蘇州湖筆題詩:“湖上生花筆,姑蘇發(fā)一枝。民威代天畏,腐朽出新奇。破壁群龍舞,臨池五鳳飛。欲將天作紙,寫出長征詞。”本就深受文人墨客喜愛的蘇州湖筆一時間更是名聲大噪。俞振漢與沈文琴的兒子俞安民,就是在這一時期出生的。
俞安民今年59歲,擅長因字、因人制筆。他經(jīng)常從名家字畫著手,思考用什么樣的筆能夠達到同樣的效果。前幾天,有位顧客想要一支能夠臨摹米芾字帖的筆。“米芾的字,起筆頗重,到中間稍輕,遇到轉折時提筆側鋒直轉而下。臨摹應選用筆毫較硬的兼毫筆或狼毫筆。”俞安民隨手拿起一支筆,向記者展示,“臨摹之時,有人起筆重,有人起筆輕,制筆的鋒長因人而異。有時根據(jù)用筆者的反饋,要修筆四五次才能達到滿意的效果。”打開燈后,搓、捻、著刀,僅兩三分鐘,俞安民手中筆的筆鋒,便被修得截然不同。
俞安民在修筆
別看俞安民修筆如此嫻熟,但他直到不惑之年,才下定決心跟父親學習制筆。“當時老爺子沒有多言,只為我制了支筆,刻‘不可一日無此君’。”當記者問起此句何意時,俞安民表示,父親生前未曾告知,“當時我年紀也不小了,老爺子不好意思當面說教,可能希望通過這支筆來囑咐我點什么。”20多年來,俞安民未刻意去琢磨此句具體所指。不經(jīng)意間想起時,細細品味也是“橫看成嶺側成峰,遠近高低各不同”。或許俞振漢老先生在制筆之時,也沒想好要說什么,只是留下見仁見智的“匠心”,讓兒子參悟吧。
“匠心”是什么?或許是從父親手中接過那支筆開始,俞安民就再也沒有停止過制筆。而自己手中的筆又要傳給誰?俞安民沒告訴記者,他親制的筆中或有答案。錦盒打開,兩套蘇州湖筆,一套筆桿刻“薪盡火傳”,一套刻“弦歌不輟”。
本版圖片 見習記者 劉爭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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